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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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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泥沼

◎她不快活,旁人也休想安生度日。◎

屋角纏枝蓮的燈盞早已熄滅,胡床邊是木炭火盆,盆裏的炭火將息未息。

蘇枳蜷縮著身子趴在床頭睡的很不安穩,恍惚間仿佛又回t z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冬日清晨。

天氣肅清,繁霜霏霏,她如往常一般推開了那扇破舊的門,光影浮浮沈沈,她不耐煩地喚著娘親,一擡頭見到的便是一雙懸在半空中搖搖晃晃的絲履。

滿世界的晦暗都擠了進來,風雪在身後呼呼作響,她呆呆地站在門前,望著那具飄搖的屍體不知該做些什麽。

魏樅醒來時只覺頭痛欲裂,睜開眼才發現南面的窗戶未曾關牢,風撞開了窗戶,吹滅了燭火,炭火也早已燃燼。

床頭趴著的姑娘凍得縮成了一團,他起身關緊了窗子,走到蘇枳跟前本想叫醒她,湊近跟前才發現她在哭。

沒有聲音,沒有表情,只是無聲的落淚。

魏樅蹙了蹙眉,盡管他自認為自己不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但此刻他不得不承認他對她的過往,以及她心底的秘密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甚至還派了不少人在江南一帶走訪,總有一人他要知道她的所有秘密。

蘇枳是被一陣激烈的敲門聲驚醒的,坐起身才恍惚想起來自己昨個兒夜裏為了照顧醉酒的魏樅一直沒回去,可自己不是趴在床邊嗎,怎麽一覺醒來躺在了床上?

門被皎皎拍得“啪啪”作響,蘇枳趿拉著鞋子打開房門,皎皎將她扒拉到一邊,探著腦袋往裏面瞧,口中喊道:“魏樅呢?”

蘇枳打著哈欠,沒精打采的搖著頭。

“那我的父兄怎麽辦?”皎皎有些生氣,她能明顯察覺到蘇枳和魏樅沒有要幫她的意思,她是她離開突厥之後認識的第一個朋友,卻一點善心都沒有。

蘇枳愛莫能助,只是無言地看著皎皎。

皎皎急得掉眼淚,氣呼呼道:“中原人果然都是狡詐的,我阿爹說的一點都沒錯。”

蘇枳撓了撓有些亂的頭發,腦子裏同樣的一團亂麻,她要怎麽跟她解釋如今突厥與大梁的關系,大梁不僅不可能派兵鎮壓叛亂,甚至還會趁機坐收漁利。

這些年大梁邊境苦突厥久已,突厥的內亂對大梁來說只有好處。

魏樅也是深知這一點,所以沒有幫她的打算。

蘇枳收起了臉上的漫不經心,拿出帕子為皎皎擦眼淚,哄道:“好了,別哭了,我幫你便是。”

半個時辰後,涼州大都督府外。

“喏,涼州最大的官兒就在這裏。”蘇枳指了指都督府的牌匾,教她如何打點門房。

皎皎本就生了一張異域人的臉,又有宮中信物在,料想門房也不敢不通傳,果然沒一會兒便被人迎了進去。

蘇枳原以為皎皎會被留在都督府,誰知下晌她便回來了。

“信被送出去了,說是八百裏加急送往京城,他讓我在都督府安心等候消息,但我不喜歡那裏就回來了。”皎皎抱著蘇枳的手臂向她道謝,說以後會好好報答她。

蘇枳不想敗她的興,便滿口應下。

三日後,一封來自涼州的加急文書被送上了長寧大長公主的案頭。

仙鶴騰雲靈芝蟠花燭臺上燭光閃爍,映著女子發上金簪熠熠生輝,塗著蔻丹的鮮紅指尖輕輕敲在信封上,她啟唇牽起一抹譏諷的笑:“幼槃,你瞧瞧朝華到底向我服了軟,她求我了!”

一旁研磨的清雋身影聽到‘幼槃’二字不由頓了頓,有多少年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了。

每每大長公主回憶起往事舊人便會喚他入宮前的小字,這兩個字不管是對他,還是對她來說都無異於淩遲。

長寧笑著將手中的信扔到了他的懷裏,一許悠然的清香輾轉至他指間。

一目三行看過,他皺起眉頭,恭敬道:“殿下可要出手相助?”

“出手相助?”長寧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偏過頭似笑非笑地望著他,“想當初朝華對你欽慕不已,鬧得滿城風雨,若不是父親下旨朝華和親東突厥,你二人怕是早已兒孫滿堂。如今你可是心疼了?”

陳至輕輕嘆了口,“殿下何必如此,您早便知曉奴才對朝華殿下並無兒女之情。”

“是啊,你自是清清白白。”長寧纖細的手指撐在桌前,她站起身,鳳眸中漾起一道兒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發了狠似的摔了桌上的一疊奏折,揚唇笑得花枝爛顫,“是我不知廉恥心悅於你,使下陰狠歹毒的手段迫使朝華姐姐不得不和親,棒打了你們這對苦命鴛鴦。可你們又奈我何?如今還不是巴巴地來求我……呵呵……”

“殿下……”他撩起袍擺,從容跪在地上。

明明是那樣謙卑的姿態,卻偏偏有不折的脊梁,仿佛是積雪壓彎的翠竹,讓人……忍不住就想折了他的傲骨。

他又在求她,即便他一句話未說,但他的姿態已說明了一切。

長寧心中升起一股怨氣,在胸腔裏四處亂撞,壓抑的讓她喘不過來氣,她嫣紅的嘴唇一張一合,明明是他希望的結果,但那薄唇吐出的卻是世上最惡毒的話語:“如你所願,陳公公。”

最後三個字她說得很慢,但卻用了十足的力,一次次淩遲般刮在他身上。

鳳紋織錦緞宮裙在他的眼皮下迤邐而過,冰冷的絲緞劃過他的手背,如華美而鋒利的刀刃一下下刮在肌膚,痛得他無法呼吸,只能將脊背壓得更低,更低。

長寧甩開了身後的宮人,獨自站在廊下,鬢發在冷風中飛揚,恨意與悲愴充滿了胸腔。

當年父皇逼她走上了這條不歸路,十年來她權勢日盛,身邊的故人卻一個個離開,曾經的愛人也已變了模樣。

可她不自在,旁人也休養安然度日!

風雪悄然而至,風越過高墻,身後巍峨的大殿帷幔高高揚起,有人擎一柄玉骨傘緩緩行來,風卷起飛雪長衣,長寧雙眸沈靜地望著緩緩行來的那人,不覺囈語出聲:“多像啊,幼槃,你看他多像十年前的你。”

在那人即將走近之時,宮人卻攔住了他的去路,“張公子這邊請,公主殿下早知您要來,吩咐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

張行舟微微一楞,心中壓著的擔憂也隨之消散了幾分,忙向著大長公主所在的方向施了一禮,這才跟著內侍宮人去往內殿沐浴更衣。

殿外朔雪紛然,殿內香氣氤氳,西域進貢的茵墀香被煮成香湯以沐浴,羅衣翩翩的宮娥們伺候在旁,各色花片如錦浪飄漾,在乳白色香湯中浮浮沈沈。

張行舟初時有些不自在,但在旁伺候的宮娥各個目不斜視,他便也放開了,隨手拿起宮女池邊放著的酒壺,仰首便飲,一線水流順著下頜順著脖頸蜿蜒而下。

喉結緩緩蠕動,流暢的線條充滿了欲念,身邊服侍的小宮女不由紅了臉,不時拿眼睛偷瞄他,卻被身後的年長宮娥狠狠瞪了一眼,小宮女臉色頓時白了。

沐浴過後,宮娥捧來了華麗的新衣,張行舟笑著挑起衣衫,瞧見月白色衣襟上銀線織就的鶴紋不禁微微楞神,遲疑道:“秦內侍,這衣裳是不是送錯了?”

秦公公呵呵一笑:“沒有錯,請張公子更衣。”

張行舟臉色頓時煞白,手中的鶴裳仿佛燙手般,驚呼:“這……不可能!公主不會這般對我……我要見殿下!”

“張公子難不成以這般模樣見殿下嗎?”此時的張行舟濕漉漉的長發披散在肩背,身上只披了件月白色單衣,這般模樣面見殿下必然是無禮的,況且外面朔雪風急,出去定是要凍壞了的。

可是穿上了這件衣裳,他便再不是世人眼中詩才冠絕天下的行雲公子,而是……而是靠美色侍人的公主面首。

這叫他如何是好,張行舟此時方知父親說起的大長公主雷霆手段,靈州那件自己看來無關痛癢的小事竟當真釀成了滔天大禍,穿上這件衣裳他這一生都將葬送於此。

珠簾拂動,暖閣內華服女子百無聊賴地拿金釵逗著金絲籠裏的鸚鵡,身後宮人來報,張行舟不肯著白鶴裳。

長寧輕笑一聲,金釵輕輕敲在金絲籠門上發出一聲輕響,她回眸看了一眼身旁的陳至,

篤定道:“他會穿的。”

陳至緊緊抿了唇,將身子壓的更低。

文人總是愛惜名聲,偏她喜歡將一張白紙染上汙垢,看他人在泥沼中掙紮欲死。

作者有話說:

女主有心結,後面會慢慢解釋。女二是大長公主,有獨立的感情線,與男主無關。

還有就是我其實已經全文存稿了,放心追,絕不會棄坑的,目前正在存稿《被夫君獻給陛下後我殺瘋了》,喜歡的寶子可以收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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